■刘秀森

  七 订亲（1）

  人们议论起陆传典，不由得想起了魏强，问魏老罐魏强有消息没有。魏老罐心里有数，却不把实话告诉人们，只乐呵呵地说：“俺强儿没事，在外面闯江山嘞，早晚会闯出个名堂来。”又说，“当兵好啊！没听人家说吗 ？‘家有千顷住高楼，不如当兵在外头。不种小麦吃好面，不种芝麻吃香油。’”有人称赞他心胸宽，儿子被抓走恁长时间没信儿，从来没见他发过愁。魏老罐说：“愁啥？‘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愁一愁，白了头’。纯是给自家找不自在。”大家都觉得魏老罐真是个怪人，啥事都跟一般人想的不一样。

  两年前，魏老罐出去锻磨，在大张庄认了个叫张万年的朋友，张万年托他跟二女儿说媒，魏老罐就想起了陆忠义的大孙子陆升。这天就去了陆忠义家。

  男女“授受不亲”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观念，因此，男女的婚姻是不能自己做主的，由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俗中有句话，叫作“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媒”即媒妁，俗称“媒人”，男媒人学名称“月下长老”“月下老人”，简称“月老”，女媒人俗称“媒婆”。男女婚姻一定要由媒人牵线搭桥，经父母同意拍板才算数。

  升儿今年才刚满十四岁，说起来还是个孩子，但乡里有一个风俗，男孩儿女孩儿定婚都很早，一般十一二岁的男孩儿就开始有人说媒了，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没定婚的很少。魏老罐来到陆忠义家，正好陆忠义和陆传经都在家里。陆忠义父子热情地招呼他到屋里坐下。

  说媒又叫“吃鱼”，魏老罐一坐下就喜滋滋地说：“我是来吃升儿的大鱼嘞！”陆忠义和陆传经一听，更加热情招待。

  魏老罐说：“大张庄一家亲戚请我给他二闺女提媒。我觉得他二闺女怪好，就想起了恁家升儿。”

  陆忠义问：“没听说你跟大张庄有亲戚呀！”

  “嗨！说起来，也不是啥正经亲戚。”魏老罐说，“两年前，我游乡锻磨到他庄，张万年请我给他家锻磨，我就去了。他一家对我招待得格外好，好烟好茶，吃饭还顿顿有酒有肉。我看他一家都是厚道人，锻着磨跟张万年拉呱起来。俺俩越拉越对劲儿。话说深了，才知道他跟我表哥是拜把子朋友。磨锻好后，他给工钱，我说啥也不要。他也是个直爽人，就说，咱兄弟俩怪对脾气儿，我跟恁老表是拜把子，咱俩也拜成兄弟，好上加好，咋样儿？我觉得多一个朋友多一个帮，就跟他拜成了朋友。后来就他来我往，两家当成了亲戚走。他有俩闺女一个儿，大闺女出罢门了（闺女出嫁俗称“出门”），儿子也成过人儿了（指结过婚了）。小闺女今年十八岁，还没有安家（没有婆家），想让我操心给她安个家。我想来想去，他家跟恁家门当户对，就想吃恁两家的鱼。我一说把他闺女说给恁家升儿，他很乐意，说：‘长毛屯陆家是大户，礼义之家，名声在外，不用打听。’他比我大一岁，正月初六那天，我就到他家走亲戚。吃饭的时候，他说正月里是好日子，孩子的亲事叫我抓紧点儿。我说，娃娃媒，不慌。正好，过了年俺表哥那里有事，我去给他帮忙，耽误了几天。这几天没事，恁这边要是乐意，我就跑跑腿儿。”

  陆忠义说：“听说过张万年的张家在大张庄也是大家族，名声很好。可是，一辈子不问两辈子的事儿，这事你跟经儿说吧。”

  “光给我说也不合适。”陆传经说，“升儿早给了俺哥家。俺哥不在家，这事得由俺嫂子做主。我叫她来。”说罢就去叫传典媳妇。

  传典媳妇过来，一听是给升儿说媒的，心里很高兴，就说：“那敢情好啊！”向陆传经说，“兄弟，升儿虽然给了我，恁哥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啥？这事还得你操心。”

  陆传经觉得升儿是自己的亲儿子，自己也不能不尽心，就说：“大张庄姓张的都是一门张，也是老家旧户。咱不图别的，就图个好女孩儿。”

  魏老罐开诚布公地说：“这你放心。那天你给我送信时我就说过，咱是村里走得最近的两家，不是好女孩儿我也不给升儿说。女孩儿叫彩云，今年十八岁，个子不矮，不胖不瘦，长得很俊，还懂礼，还孝顺，针线活儿没有难住她的……光我说不算，恁打听打听，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儿。”

  传典媳妇想了想，说：“女孩儿十八岁，比升儿大四岁。说起来也是媒。”

  魏老罐嘿嘿地笑着，就说出了一番道理。 （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