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订亲（3）

  彩云娘将花线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说：“就是不孬。”

  传典媳妇就说：“大嫂子呀，给闺女买点儿吧。这花线又好又便宜，不买多可惜呀！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叫闺女过来，看相中相不中。”

  彩云娘一点也没怀疑她们，见花线质量的确好，就朝西屋里喊彩云：“彩云，过来，看这花线你相中相不中。”彩云答应一声就过来了。

  传典媳妇和传经媳妇仔细地看着彩云，见姑娘个子不低，身材不胖不瘦，瓜子脸庞白里透红，一对杏核儿似的大眼睛忽灵灵的，鼻子不高不低，两片好看的嘴唇闪着胭脂红；黑亮的头发扎了一条长长的辫子；上穿一件绿色带红花、颜色鲜亮的棉袄，下穿一件黑色棉裤，一身衣裳非常可体、好看。觉得魏老罐真没说假话。

  为防万一，传典媳妇要确认这姑娘是否真的是彩云，就故意向彩云娘说：“大嫂子真有福，这闺女长得真俊。恁有几个孩子呀？”

  彩云娘答：“两个闺女一个儿。大闺女出门儿走了，这是小的。”

  传典媳妇问：“今年多大了？”

  彩云娘答：“十八岁。”

  传经媳妇问：“有婆家了没有呀？”

  彩云娘说：“没有嘞。以前也说了几家，他爹都没愿意。这不，她爹的一个朋友又给说着嘞。唉，光想给闺女安个好家。可黑乎乎的门子，哪家好哎？”

  传典媳妇就说：“常言说‘恩养闺女不用怕，啥人落到啥人家’。早晚会找一家如意的。”

  彩云娘一听，嘿嘿地笑了：“大妹妹真会说话。”

  传典媳妇问：“‘彩云’这名字真好听。谁给起的？”

  彩云一笑说：“俺爹。”

  彩云娘也笑着说：“人家给闺女起名都是这花儿那草儿的。她爹喜欢闺女，说：‘闺女好，闺女好，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就给她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妯娌俩确认是真彩云，不是替相的。

  彩云哪里知道她俩是偷相媒的，就蹲下来仔细看花线。传典媳妇见她脚上的花鞋花儿插得漂亮极了，就问彩云：“这花鞋是你自个插的？真好看。”彩云羞然一笑说：“插得不好，让恁笑话了！”传经媳妇看着彩云穿的那可体好看的一身衣服说：“这闺女针线活儿真好，看这身衣服多可体！自剪自做的，还是恁娘给你做的？”彩云娘听她夸自己的闺女，心里很高兴，一笑说：“我给她做？谁给她做她也相不中。人家是自剪自做！”又拍拍自己的棉袄，“看，我的棉袄也是她做的，没有不说好的！”传典媳妇望着她身上穿的棉袄说：“做的就是不孬。恁闺女一定是个孝顺闺女吧？”彩云娘就说：“可知道孝顺俺了！恁在俺村里打听打听，没有不说俺彩云是孝顺闺女的！”彩云羞然一笑说：“娘，别说了。叫人家笑话！”

  这时，传典媳妇和传经媳妇算是放了心，认准彩云真的是个好姑娘。再说多了怕露馅儿，传典媳妇就向彩云说：“闺女，看看花线相中相不中。”彩云说：“好是好，就是俺刚买了。”传典媳妇高兴地说：“好东西再买一点也不算多。价钱便宜！”彩云问：“多少钱一子儿？”传经媳妇就说：“一篮子花线卖的就这点儿了，钱也赚手里了，闺女要是相中了，挑几子儿用去，多少给几个鸡蛋就中。”彩云就挑了两子儿花线，到里间拿了十个鸡蛋给了她们，说：“大婶，够不？不够我再拿。”传经媳妇说：“多了！给五个就中了。”彩云说：“俺知道价钱，这样的花线，两子儿没有十个鸡蛋换不到。”传经媳妇接住五个鸡蛋说：“中了！中了！那五个你还收起来，算咱娘儿们有缘。”彩云娘便说：“看恁这俩卖花线的，真好说话！”

  传经媳妇怕言多必有失，就收起花线说：“剩下这些也不卖了，回家给孩子插花鞋用。”就跟彩云娘和彩云告别。

  回到家里，妯娌俩把相亲的过程一说，全家人都很满意。

  七奶奶向升儿说：“小儿（长辈对晚辈男子的爱称），大媳妇好。大媳妇知道疼你。”升儿咧嘴一笑，羞得脸有些红。

  第二天，有两个四五十岁、表情有些神秘的女乞丐窃窃私语着，走进了陆家老八门中间的胡同，趁要饭的工夫，把胡同两边各四家的院落大概看了一遍，便进了升儿家的大门。她们见院里没人，把这个不大的四合院里的房屋一座一座仔细看了个遍。

  当七奶奶发现院里有人从堂屋里出来的时候，她们就向七奶奶走了过去，说：“老大娘，俺是要饭的，给点吃的吧！”

  七奶奶当她们真是要饭的，就到厨屋里给她们拿了两个自家吃的杂面窝窝。她们接住放在篮子里，却不走。七奶奶回到堂屋，她们就跟了过去。一个乞丐恭维七奶奶说：“老太太真是好心眼，这样舍得打发要饭的。”接着便倚在门框上跟七奶奶拉起了家常，问七奶奶几个儿女、几个孙子。

  七奶奶忽然觉察到这俩妇女不是要饭的。 （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