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森

  七 订亲（10）

  金钟听娘一说，大为失望，瞅机会偷偷找到了桃红。桃红知道魏老豹托媒人到她家说媒泡了汤，一见他就抱住他哭起来。金钟也忍不住哭起来。

  两人哭了半天，桃红突然一抹眼泪，决绝地说：“金钟哥，我是铁了心了，这辈子死了也嫁你！你敢跟我盟誓不？”金钟说：“咋不敢！”两人就一起向天盟誓，他非她不娶，她非他不嫁。几天后，桃红就把自己偷偷给金钟做的一双鞋送给了金钟，金钟就把身上戴的一个小玉坠儿送给了桃红。

  时间在两个恋人背着父母偷偷相爱中过去了一年多，两人的事情都做得很秘密，双方的家人都被蒙在鼓里。

  年前，桃红的婆家送了好儿（喜期），要在今年三月初六娶亲。桃红和金钟都急得没有办法。

  这天晚上，两人在村外约会，桃红提出跟他私奔。金钟想着爹娘年纪大了，弟弟还小，拿不定主意。桃红说：“咱到外边过两年再回来，生米做成了熟饭，保管爹娘不会说啥了。除此以外，你能想出别的办法不？”金钟挖空心思想不出来。桃红说：“离好儿只有三天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不走我就跳井死了！”最后金钟下了决心：“走！”

  两人回家后就各自偷偷做私奔的准备。

  昨天上午，金钟在屋里又一次把桃红给他做的新鞋拿出来穿了一下，没想到让母亲撞上了。母亲问：“在那儿弄的新鞋？”金钟诓她说：“买的。”母亲上前看了看，新鞋做工很精细，问：“这双鞋做得真好！多少钱买的？”金钟说：“是朋友给我买的，咱没打钱。”他娘早就看出桃红他俩好，就有些觉知，夜里向魏老豹说：“八成是桃红给他做的。”魏老豹心里一振，想了想，又觉得金钟是个好儿子，不会出大事，就说：“反正桃红就要出嫁了，我去程占山家给桃红添过了箱。等桃红走了就没事了。”

  今天，魏老豹迟迟不见金钟起床,到儿子屋里一看，不见了人。

  魏老豹慌了，大声叫着金钟的名字向外呼唤了几声，没听到金钟答应，更觉得事情不妙；问老伴和金锁知不知道金钟哪儿去了，老伴说不知道。金锁说：“夜儿黑喽，俺哥叫我到他屋里，给我几块洋糖，对我说：‘以后你好好孝顺咱爹咱娘，别惹咱爹咱娘生气。’”魏老豹一听，知道事情彻底坏了，连忙又回到金钟屋里，看金钟留下什么没有。到屋里一看，桌子上的油灯下压着一沓钱。他连忙把钱从油灯下拿出来，见钱上有个纸条儿。请识字人一看，上面写的是：“爹，娘，儿子不孝。这是卖鸡的钱，留下家用。不要惦记我，我会回来的。”魏老豹拿着钱，想起金钟，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这点钱不是容易得来的。去年冬天，村里有几个人贩鸡到朱集去卖赚了钱，金钟也想干这生意，但没有本钱，就征得爹娘同意，把自家的几只鸡卖了做本钱，跟着人家去贩鸡。贩鸡是又苦又累的生意，要挑着鸡笼下乡走村串户一只一只地购鸡，花两天时间才能购两笼，然后挑着到三十多里外的朱集鸡行里去卖，一趟或多或少会赚点钱，但每干一趟，两肩就被扁担压得红肿，磨掉一层皮，累得腰酸背疼。金钟为了改变贫穷的家境，再苦也不嫌苦，再累也不嫌累，跟着人家不停地干。魏老豹夫妇心疼儿子，觉得也赚不多钱，叫儿子别干了。金钟不肯，说：“积少成多，慢慢家里的日子就好了。”这是儿子苦累了半年多赚的血汗钱啊！可儿子全都留在了家里……魏老豹一时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一群人手提棍棒，如狼似虎地闯进了家门。魏老豹一看是程家的人，立刻就怔在了那里。

  原来，程占山一家不见了桃红，怎么找也找不到，又发现桃红的一个小包袱和几件衣裳不见了，都觉得事情大不妙，就动员起程家的人去亲戚家找。在三里外的翁村一家亲戚家得到了信息。亲戚说，天刚明的时候，他在赶集的路上碰见了桃红，见她挎着一个红包袱跟金钟一起向东走了，问她干啥去，她说和人一起去朱集卖东西。程姓人这才知道桃红跟金钟私奔了。程占山就让几个年轻人去追赶，但一班人追了二十里也没追上。人们不知桃红和金钟是不是真的去了朱集，也不知他们中间岔路没有，觉得追上他们是没希望了，就回到了村里。乡里有个风俗，出了男女私奔的事，不管怨男还是怨女，都会一股脑儿把责任完全推到男方身上。大家都问程占山怎么办。

  程占山觉得自己的闺女跟人家跑了，这一回丢人丢大了！瞪着两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程占山的大儿子程武怒极地说：“不能跟魏老豹家算毕，这口气得出，不出太丢人！”对一帮年轻人说，“走！拿家伙去魏老豹家，给他砸个稀巴烂！” （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