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森

  十一 老丧（13）

  走在女孝子前面的传仁媳妇和大菊早就哭得昏天黑地，似乎要躺倒在地上，由几个女忙客在两边架着勉强前行；两人仍然仰天痛哭着，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嗓子都哭得沙哑了。走在旁边观看的村人望着他们，有的情不自禁地抹起了眼泪。

  好长时间才走到墓地。墓地是庄稼地，土软，抬棺的杠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上，老怕一不留神儿杠子从肩上滑下来，因此都频繁地互相招呼着、提醒着。好不容易把棺材抬到墓穴前，还要抬着灵柩绕“墓穴”转一圈，寓意为让死者踏看“地方”，熟悉环境，才好安息。转过一圈之后，才把灵柩放进墓穴，俗称“下葬”；然后把棺材的位置摆正。

  这时候，要让孝子和丧者的近亲聚集在墓穴后边，验看棺材放的位置正不正；再顺着棺材正中间的一条线向前看一里之遥的距离内是不是有挡路的树木、坟茔、土丘或其他东西。因为传说棺材所朝的方向就是死者赴幽冥的道路，如果有，忙客们就要把棺材的方向磨一磨，直到孝子和死者的近亲满意为止。陆传仁、大菊和陆传仁舅舅家的人看得最仔细，见陆忠德的棺材紧靠着他老伴的棺材，朝前远远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挡路之物，都很满意。魏老罐就让他们重新回到墓穴前面去，进行整个仪式中的最后行祭。

  行祭的顺序和仪式与路祭时一样。行祭开始，唢呐哀乐高奏，鞭炮齐鸣。行祭的同时，拿社火的人就把社火放在一起，用棍棒砸碎，焚烧起来。

  墓前祭结束，麻臭就把孝子们手里的孝杖和陆传仁肩扛的引魂幡收过来，孝杖插在墓穴的四角，引魂幡插在墓前的一角，把从家里带来的那包烧了七天的纸灰也放在墓穴里。忙客们就开始填土埋葬，俗称“全墓”。这时候是孝子们最痛心的时候，死者的儿子要痛不欲生，猛力朝父亲的墓穴跑去，意欲蹦进墓穴随父亲而去，俗称“蹦墓”。在其他孝子都跪趴在地上哭的时候，陆传仁忽然站起，猛地朝忙客们正在掩埋的墓穴奔去。人们当然不能让他跳进去，早就在墓穴前面站了一道人墙，将他挡住，他就倒在地上哭起来。

  “全墓”结束，整个殡殓仪式也就结束了。除了陆传仁夫妇和大菊之外，其他孝子都停了哭，上来劝他们节哀。劝了一会儿，他们三个也停下了哭。传仁媳妇从地上站起来，走向刚刚埋好的坟墓，围着转了一周，在转的过程中抓了几把坟上的黄土，用孝衣的大襟包起来，要带回家去放到粮食囤里，传说这样以后可以发家。除陆忠德的儿女外，其他孝子就按风俗把孝衣脱下，把孝帽摘下撕了装了起来。

  回到家里，招待忙客和亲戚们吃了饭。饭后送走了客人，整个丧葬仪式结束。但陆传仁的事情还没完，第二天他还要穿戴原身孝服、带上礼物到舅舅家去谢孝。

  死者安葬后的第三天是葬后的第一个祭日。这一天，原来送葬的孝子及主要亲戚都要到坟上去烧纸行祭，俗称“复三”。俗话说：“送葬不复三，家里穷个干。”清早起来，陆传仁第一件事就是给父亲准备供品，之后便等待该来的亲戚们来到一起上坟。

  亲戚们到齐之后，他们便扛着供桌，带着供品、烧纸和鞭炮，另外还要带上铁锨，准备给死者圆坟用。

  来到墓地，大家先把供桌放在坟前，把供品摆在桌子上，然后点着烧纸，放起鞭炮，一齐在坟前叩头，之后跪地哭一阵。哭完了，便把桌子上的每一样供品都用手指抠下一点，在死者的坟上扒个坑埋上；最后给死者整理坟墓，就是围着坟墓把下边的土往上抖一抖，俗称“圆坟”。从此，作为正孝的陆传仁夫妇才可以随意出入人家大门。

  往后，第一个七天那天，死者的子女和其他亲人也要到坟上行祭，俗称“祭七”“头七”；之后的“三七”“五七”再各行祭一次。为什么要“过七”？传说，阴间有“十殿阎罗”，人死后的灵魂逢单“七”就要到一个“阎罗”那里过堂、受审，直到过了第五个七天。常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每逢这几个祭日，亲人们就要上坟烧纸“送钱”，买通“小鬼”，贿赂“阎王”，使亲人的阴魂免受灾难。

  过了“五七”之后 ，直到一百天那天再行一次祭，俗称“过百天”，一周年和三周年时再较为隆重地祭奠一次，以后就一切都转为正常了。 （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