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森

  18 家风（10）

  陆传经把老人搀起来，详细问明了情况，果断地说：“娘，她两个妇道人家跟去不中。我得去！”吩咐升儿：“兵走了，你快去地里跟恁爷说，恁俩牵着牲口回来。”升儿连忙跑出家门，向地里跑去。陆传经又问母亲：“登儿和小翠嘞？”七奶奶说：“我跟彩云把他俩哄睡了。他俩有彩云俺俩嘞，你赶紧去吧！”

  陆传经向母亲宽慰一声：“娘，你别害怕，我这就去。你放心，她俩不会出事的。你跟彩云在家都照护好自家。”嘱咐完，便慌慌张张出了大门，正好碰上陆传文和陆传仁也一同从外边牵着牲口回来。陆传文和陆传仁问他这样急慌为了啥事儿。他简短地把事情一说，陆传文和陆传仁都说：“你一个人去不中，咱都去。”两人赶紧回到家里把牲口交给家人，兄弟三人便一道朝朱集方向赶了过去。

  陆忠义和升儿一道牵着牲口回到家里，听家人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不知陆传经和陆传文他们是否能找到传信媳妇和传经媳妇，不由得担心。听说陆传信发虐疾发得很厉害，连忙去了陆传信家。

  传信媳妇和传经媳妇跟着牛出村后，两个兵就让她们一个在前面牵着牛，一个在后边赶着，融入了送粮的人们当中。兵在两边监视着送粮的人们，总嫌他们走得慢，一路上训斥不停；看哪个人不顺眼，就举起枪托朝身上捣。传信媳妇和传经媳妇的心一直吓得紧缩着。

  天黑的时候，送粮的人们走到了距朱集还有十几里的地方。传经媳妇和传信媳妇担心：送到朱集后恐怕要到半夜时分，到时候黑更半夜的，怎么往家摸啊！

  果然，把粮食送到朱集时，已经快半夜了。送粮的人们被兵押着，进到一个大院子里。大院里挂着几个三角灯，地上堆着一些盛满粮食的麻袋。送粮的人们在兵的命令下把粮食卸下来之后，都觉得该放他们走了，却没人发话。忽然听见哨子声响了起来，兵们就慌忙去一座房子前面集合，没人管送粮的人们的事了。送粮的人们中有人喊了一声：“快走！”大家就牵起牲口往门外跑。传信媳妇和传经媳妇一见，也牵着牛，慌慌张张地随着人们从大门跑了出去。

  跑到街上，人们怕兵过来再把他们赶回去，都惊惊乱乱地各奔东西，顾不得别人。传经媳妇和传信媳妇好在以前都来过朱集，知道回家的路，就急忙牵着牛跑出了那条街，转进一条胡同；出了胡同就上了路，尽快往家赶。

  天早就阴了下来，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走夜路的人们最怕遇到这样的天气。其他送粮的人不知走了哪条路，她两个没有同路的，禁不住心里害怕。出了朱集，两人提心吊胆，牵着牛在路上急急慌慌地走着。人常说“远了怕水，近了怕鬼”，她们以往不断听来朱集走过夜路的人说常在路上碰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都说是遇上鬼了，有的还说得有鼻子有眼。两人以前都没走过这么长的夜路，生怕遇上了鬼，不由得心里发毛；又怕遇上了歹徒，不知遭什么样的祸。她们两脚向前迈着，心里直扑腾。

  朱集虽然是一个较大的集镇，但集以外便是农田，走不多远，大路就从高粱和谷子地里穿过。路过高粱地时，两边高高的高粱像两道高墙，把路夹在中间，两人觉得好像走进了一条黑咕隆咚的胡同，实在瘆人。一刮风，两边的高粱棵就发出呼呼啦啦的响声，好像有人或什么东西要从高粱棵里冒出来。两人非常害怕，一听见风吹草响就胆战心惊，头皮发麻，身上一阵一阵地冒汗。

  好不容易走出了一段高粱地，两人的心刚刚放松了一点，很快又来到两边都是谷子的路段。谷子虽然长得没有高粱那么高，但风吹谷棵发出的响声也让她们战战兢兢。两人注视着路边，生怕有妖怪什么的冒出来。

  猛然间，左边的谷地里“哗”的一声响。两人吓慌了神，身子向后一缩，差点儿喊出声来。正在这时，只听“呼啦”一声猛响，两个乌黑的东西从谷地里窜了出来，挡在了她们面前。两人立刻想起以前人们说的遇上鬼的故事，以为真的遇上了鬼，吓得“啊”的一声尖叫，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魂不附体，不知那两个黑家伙会怎样袭击她们，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看，紧紧地抱在一起，浑身瑟瑟发抖。

  原来，那两个黑东西是从大路上穿过，来到大路上见有人过来了，停了一下。一听见她们的惊叫，被吓得“嗖”的一声钻入了对面的谷棵里，随后发出了一串“哼哼”的声音。传经媳妇辨别出是猪的叫声，那两个黑家伙原来是两头夜间出来打野的猪，不是妖怪，这才平了一下心气，对传信媳妇说：“她婶子，是猪。”传信媳妇已经被吓得说不成话了。

  正在这时，前面传来了男人的喊声：“登儿他娘！登儿他娘！”

  （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