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舅舅的棍子(1)
且说魏老罐得了陆忠义的计策,第二天清早,就和麻臭一起去赶集,在集上正好碰见了大毛和二毛的舅舅杨明德。
五十多岁的杨明德农民出身,大高个儿,胖胖的,方脸膛;为人耿直,讲义气,但性格粗鲁;小时候上过一年多私塾,因为贪玩,书读得不好,父亲看他不是读书的材料,就让他辍学从农。几年下来,他几乎把在私塾里学到的那点学问忘完了。后来被姐夫拉去做生意,姐夫让他记账,他有好多字不会写,这才知道了学问的重要,空闲时又拿起书本,把忘掉的学问再拾起来;在与人广泛的接触中,也跟人学了不少与人交往的客套话,有时口里也有些文词,但暴躁的脾气却难以改掉。
因为魏老罐和他姐夫赖心诚是朋友,他早就和魏老罐很熟;后来又通过魏老罐认识了麻臭。三人在集上一见面,没说几句话,魏老罐和麻臭就把他扯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杨明德见他俩神神秘秘,就问:“有啥事儿?”
魏老罐说:“明德弟,俺俩好管闲事。你知道,我这人也好多嘴,今儿又得向你多多嘴。”
杨明德爽快地说:“有啥事儿就说,咱又不是外人。”
魏老罐就小声问:“恁姐的事,你知道不?”
杨明德一惊。他没有更多的兄弟姐妹,只毛他娘一个姐姐,整天把姐姐挂在心上。听魏老罐这么一说,觉得一定有严重的事,立即问:“俺姐咋了?”魏老罐和麻臭就把实情告诉了他。
杨明德不听尚可,一听,立时火冒三丈,拾个坷垃朝地上狠狠一摔:“恁俩管不了,我管!这俩龟孙……他娘把他俩白拉巴了!我这就到他家去,非用棍子夯他俩不中!”说着猛地站起,立即就要去长毛屯。
魏老罐和麻臭伸手拉住了他。麻臭说:“明德舅,别急,听俺罐叔把话说完。”
杨明德忍了一下性子,停了下来。
魏老罐说:“外甥不孝顺,当舅的咋教训他都应该。可你知不知道,你俩外甥的魂儿都在你两个外甥媳妇手里攥着嘞?你外甥媳妇叫他俩上东,他俩就不敢上西。你当舅的能夯你两个外甥,总不能夯你外甥媳妇吧?再说,你帮恁姐给恁两个外甥娶上媳妇容易吗?你就是能打她俩,把两个外甥媳妇打跑了,咋办?”
杨明德一想,也是。于是又和魏老罐、麻臭一起蹲了下来,听魏老罐怎么说。
魏老罐又说:“即使你打了没事,打了以后,你外甥和你外甥媳妇要是更不孝顺,苦的还是恁姐。你咋办?”
杨明德觉得魏老罐说的满是道理,觉得这事情还真鲁莽不得。便问:“那有啥法儿?”
魏老罐就说:“我有一计,我说说你看咋样。”就详细把陆忠义出的主意说了出来。
杨明德一听,顿开茅塞,对魏老罐肃然起敬,不由得转怒为喜,暗想,怪不得人们给他魏老罐送个外号叫“圣人蛋”,他的点子就是多。便满赞成地说:“这法儿中!”十分佩服地问,“这办法你咋想出来的?”
“嗨嗨!”魏老罐一笑,说:“这样的好办法,我就是再长俩脑袋也想不出来。这是俺庄的‘老私学霸子’陆忠义想出来的!”
“陆忠义?”杨明德一听这名字,心里就浮起了敬仰之情。他早就知道陆忠义的大名,景仰陆忠义的为人和处事,崇敬地说,“是恁庄陆氏的老掌把的那个陆老先生?”
“可不!就是他。”魏老罐说。
“怪不得嘞!”杨明德感叹说,“陆老先生不但学问深,名望也大了去了!我在曹县的亲戚都向我打听过他。没想到我姐的事也惊动了他老人家!”
魏老罐说:“陆老先生仗义,谁家的心都操,俺庄不管谁家有了事,他都热心帮忙。我跟玉发为恁姐的事儿,啥法子都使了,可啥法子都不灵,万般无奈,俺俩才去找陆老先生。陆老先生说,别的法子不中,只好用这个办法了。”接着便嘱咐杨明德说:“陆老先生说了:这法儿好是好,但是‘一锤子买卖’,千万不能玩漏了,还不能走了风。不然就没法办了!”
杨明德虽然粗鲁,但粗中有细,深深点头说:“这我知道。恁放心好了。”
魏老罐说:“事儿办成了,我请你喝酒。”
杨明德感动,爽快而真诚地说:“老罐哥,你说哪儿去了!恁都是为俺姐的事操心,事情要是办成了,客咋能叫你请?到时候我请!咱没二话,就这样说了。别的事,回头咱再说。”
之后,杨明德给姐姐买了两个烧饼带上,就去了长毛屯。
像陆忠义说的,这里自古的风俗,舅舅和外甥是特殊关系。舅父对外甥的权威有时真的会高过外甥的父亲。特别是在管教孩子、引导孩子尽孝的问题上,如果外甥对父母不孝,尤甚是对母亲不孝,舅舅知道了就要去教训他们,有的手里提着根棍子,外甥如果不听话,舅舅可以任意用棍子揍他们,外甥是不敢说什么的。所以常有一些不孝子谈“舅”色变。 (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