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虞城县谷熟镇,上大学可以说是我儿时就有的梦想。当时我一个表姐是1964年的大学生,吃商品粮,她就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就发誓,长大了就要像她一样考上大学,用知识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可是命运却给我开了个玩笑,让我的大学梦迟到了12年之后方才实现。我这姗姗而来的大学啊,是我人生的分水岭,命运的转折点。
1966年夏天,高考指日可待,身为高中应届毕业生的我,仿佛看到了大学正在向我招手。在我眼里,大学录取通知书,不仅可以视为囊中之物,而且还要挑挑拣拣,非名牌大学不上,因为我的成绩在班里一直是名列前茅。但谁又能知道,正在憧憬中等待高考时,却接到国务院的通知:当年高考推迟半年,高中在校学生,集中精力搞“文化大革命”。突如其来的变化,对于我不亚于晴天霹雳。
半年过后,“文化大革命”不仅没有结束,还蔓延到了机关、工厂、农村。不久,我的高中生活结束了。农村户口的我回到了农村老家,当了一名社员。在农村,既看不到报纸,也听不到广播,像是被封闭在罐头盒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日为“工分”奔忙,这就是我当年生活的真实写照。艰苦的生活,一点点磨灭我心中的大学梦。上大学,再也不是我期盼和争取的事。
1977年秋,响雷般的信息传出:取消推荐升大学,恢复中断多年的高考制度。招生简章对“老三届”高中生的报考条件固然附加了若干修辞,但总算给我们留下一条进入大学校门的狭长胡同。当时听到这个好消息后,我像在绝望中获得重生,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我激动,我亢奋,我流泪,我捶胸顿足,高喊:“机会可来到了,我一定要去考大学!”一方面我奔走相告,去发动老同学参加考试,一方面告诫自己,考大学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必须凭实力、智慧去拼杀。复习迎考的两个多月里,我专心学习,三更灯火五更鸡。1977年年底,高考开试,我兴致勃勃地走入考场。但是毕竟12年没有摸过书本,没有接触过考试,答起题来我只觉得眼高手低,力不从心。当年,我平均80分的成绩,没能考入本科院校,而是被商丘师范大专班录取。这个结果并不能让我满意。翻江倒海的思想斗争之后,我放弃了入学,也放弃了1978年的高考再复习。
临近1978年高考的一个上午,天气炎热,公社一位负责教育的老师来家里找我。他是我初中时的老师,一见面他就开门见山地对我说:“你去年考上师专没去报名,都说可惜。我考虑到你考大学的机会实在不多了,今年高考,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给你报了名,快准备照片补办手续。”说完拂袖而去。批评的言辞、惜才的情分、长者的气度,像是在我背上猛击三掌,使我一下子清醒了,高考之火又在胸中重新燃起。
因为报名到考试时间太短,1978年高考我等于没有复习就进了考场,但考得还不错。在体检分数线仍然高于普通适龄考生100分的情况下,我进入体检,再次成为上线考生。进入招生阶段,从省招生现场传来消息:继续实行大龄已婚考生同适龄未婚考生分类录取的方法,即两类考生两个分数线。但现场不少大学的招生者,宁收低分合格的适龄考生,不收高分优秀的大龄考生。高招已近尾声,在不少高校招生计划没有完成,纷纷申请降低录取分数线的呼声中,一些本该录取的高分大龄考生,仍被挡在大学门外。后来,省招生办公室规定对符合招生条件的大龄考生,不能歧视,不能拒收。这条硬性补救措施,使我被河南师范大学(时称新乡师范学院)数学系专修班录取。期盼12年之后,1978年已入而立之年的我终于圆了大学梦。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商丘地委政策研究室工作。后来,又先后到宁陵县、睢县、商丘市教育局工作,最后从商丘职业技术学院退休。读大学是我一生的梦想,迟到了十多年的高考帮我实现了这个梦想。四年的大学生活,对我的知识的巩固大有好处。大学里,我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大学不仅丰富了我的知识,还让我养成了严谨的办事作风,开阔了视野,结交了很多朋友。
回想那年高考,我至今仍是心潮澎湃。如果没有恢复高考,我或许还在老家的代销点工作,干到退休。如果没有那个高考,我不可能有机会进入大学深造学习,也就不可能有我以后丰富的工作、生活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