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为“传统文化进校园”项目录像，临时发挥曰：孔夫子与胡适之的自况一样，是不折不扣的“一团矛盾”。比如老人家一边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一边又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似乎买买六合彩也无伤大雅。一边说自己的志向是“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游个泳，吹吹风，唱着歌回家，浪天下之大漫。一边又说“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严谨得不得了。以至于“斛不斛？ 斛哉! 斛哉!”连高脚酒杯没有按照前人上圆下方的传统制作都气得吹胡子瞪眼：“这能够算是高脚酒杯吗？”

  大概这正是老人家“随心所欲不逾矩”的践行，凡人达不到的。

  所以，笔者思索：要是老夫子看到“洛阳一景点被曝牡丹鲜花变塑料”的新闻不知该作何感想。

  《法制晚报》2018年4月7日报道：清明乃出游高峰，洛阳的“中国薰衣草庄园”内正在举办“牡丹艺术花海节”，有游客参观后爆料称，花60元门票在园内看到的多是塑料制成的假花。对此，庄园回应称，目前还未到牡丹盛放期，真树上绑假花是为了效果好看，园内也有部分真花，将向游客解释明白。

  呜呼！“花不花？ 花哉! 花哉!”

  不管老夫子“如果今天还活着”感想如何，作为“孔孟之道”的宣教者，笔者是啼笑皆非乃至愤愤不平的。固然“真树上绑假花是为了效果好看”几乎是真理，但那前提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真花未开，假花先灿。“将向游客解释明白”的回应真是太生动了。说明：1.截至游客爆料给媒体，该庄园尚未给游客解释。2.如果游客不爆料而媒体不发声，则不必再解释。3.真花尚未开放之际，假花也未必不能够凑合。

  笔者真正难过的还不是“以假乱真”的障眼法，而是更有“隐情”。

  首先是自毁招牌。遥想三十年前，我们一帮弟子跟着老师前往洛阳开学术会，正是牡丹花盛开之际，蒋大为唱牡丹的歌声绕梁三日，余音袅袅。王城公园内外人头攒动，一片繁荣兴旺。以至于我们挤扛不到跟前，只好拿着任访秋先生“省政协副主席”的证件才被“网开一面”而近前观赏。现如今“微时代”，这一条“鲜花变塑料”的新闻抹出的花脸多少香皂能够洗净？尽管绝大多数洛阳牡丹一定是货真价实、香远益清的，但“洛阳牡丹假天下”的名声怕是传播得更快。

  二是此类新闻居然N多年一贯，络绎不绝。同样是三十多年前，安徽某地就有过为了应付检查团，把山坡用油漆漆成绿色的新闻。彼时大家一笑置之，觉得造假造得毫无“技术含量”，自取其辱而已。无奈到了2010年 9月，笔者在金羊网上看到主流媒体披露：陕西渭南华县，一些山崖的石头就被人为喷上了绿颜色，当地国土资源局矿产办主任称，这是“从网上找的，从外地学的最先进的经验”，估计是油漆快到保质期了，为了避免浪费，顺便“绿化”一下环境。无奈网搜一把，华县当真是“有样学样”：云南富民县油漆“绿化”山坡，昆明宜良县要求给公路两侧的坟墓刷绿漆；广东珠三角绿道网建设中，发现个别地方用刷绿漆冒充绿化；福建一些山区，在裸露的山坡上刷漆已成为普遍的做法……可见，“真树上绑假花是为了效果好看”的“理念”并不是洛阳那家山庄的独创。

  尤其叫人晕菜的是：“薰衣草庄园”的“牡丹花海节”给人的印象是薰衣草与牡丹“含苞竞放”。殊不知薰衣草的盛放期是7月—9月。“我们的效果图是有点夸张”——值班工作人员李女士说。

  不过，门票已经卖出，游客已经回府，大不了再道个歉而已。

  生于河南的大诗人白居易诗曰：“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萤火虫也有光亮，可惜不是火炬，荷叶上的露水虽剔透晶莹，也算不得珍珠。但愿此后“国色天香”们不再打造“塑料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