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作家司玉笙先生在收获了丰硕成果之后，跃马扬鞭闯进了中篇小说的领地，不经意间，鼓捣出来8部中篇小说。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他的中篇小说集《盘子里的树》。

  8部中篇，各有千秋。不论是关注社会、反映现实的思想性，还是结构篇章、刻画人物的艺术性，都有许多出彩之处。然而我驾驭不了，只能就其感触最深的小说语言谈谈我的一孔之见。

  司玉笙创作中篇小说，像创作小小说那样，铆足了劲，把语言放在纸上，放在心里，用纸的砧、心的锤来锤炼它们，再照耀人文之光，赋予感情色彩，于是，《盘子里的树》的语言干净了，凝练了，隽永了，有了质感与动感，有了艺术张力，有了打动人心、令人把玩的酽酽的味道。

  司玉笙是个乐接地气、激情满怀的人。他或身处生活的现场，或与种种人物有着零距离地接触，甚至同笔端的人物与环境融为了一体，因此饱含人生体验的别样语言便从心底喷涌而出，在键盘上淙淙流淌，鲜活得如同带露的梨花。如写四黑子的心态：“他身子骨深处，有一颗种子在悄然膨胀，生根，发芽，静静地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散发出谁也闻不到的芳香。”这是写四黑子的梦想、希望与追求，何尝又不是作家本人的人生体验呢？又如写林间之美景：“万道阳光，从树林的缝隙间透射进来，被那淡淡的雾气一遮一衬，如飞瀑倒挂，流金泻银。”状物如此贴切、优美的句子，是任何高手坐在书斋里写不出来的。还如写一个忘我之人的心境：“这一切使他忘记了自己，好像自己也融进天地之间，化为一缕霞，一只鸟，一滴水，一片绿叶。”在这里，作家亦仿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思想插上了翅膀，天马行空，于是字字几乎变成了珠玑。

  司玉笙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当群众的小学生，“从活人的嘴上，采取有生命的词汇，搬到纸上来”（鲁迅语），语言质朴、生动、深刻，从而远离了只有死板板的几条筋而类似瘪三一样的八股文，使小说有血有肉、有情有趣，体现出黄河故道地域性的鲜明特色。如写乡党委书记老章对不作为、乱作为干部的痛心疾首：“不干事的，祸害老百姓的，非治趴下他不可！”通俗、形象地昭示了他执政为民、从严治党的坚定决心。又如写一个致富农民手中有钱：“不就是几百文吗？搁你身上算根蚂蚁的胡子！”这话说得真俏皮，与成语“九牛一毛”有异曲同工之妙。还如写某些人对影响个人利益的反应：“再亲再近，燎着谁的毛就给脸子看。”这里“燎着谁的毛”是说轻微地影响到个人利益，“给脸子看”是说怒形于色，表达不满。从而勾勒出了某些不讲亲近、不顾大局的自私自利者的不光彩嘴脸。

  法国大文学家巴尔扎克讲过，第一个把女人比成花的人是天才，第二个把女人比成花的人是庸才，第三个把女人比成花的人是蠢才。这里道出了创新的可贵，是对创新精神的绝妙赞美。清代诗人袁枚诗云：“字字古有，句句古无。吐故吸新，其庶几何？”他毫不含糊地指出了继承前人、推陈出新的创新之路经。诚然，即使语言创新也绝非易事。这正如唐代文学大家韩愈所说：“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而司玉笙在语言的运用上，既不人云亦云，又不拾人牙慧。他内心深处始终燃烧着一个标新立异的火苗，常怀超凡脱俗之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别人见过的东西，在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上发现美，从而写出人人心中有而又个个笔下无的东西。“他不敢再看一眼遗像——母亲的目光犹如锥子”，这里用“锥子”比喻母亲尖锐的目光，既显示其母亲的教导深刻，又显示乡党委书记老章对老人教导的铭心刻骨；“郑祥瞧着自己的影子，心里便起了一堆乱草”——这里用“一堆乱草”比喻纷乱的心情，便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感，是够新鲜的； “他脸上的皱纹倒还不少，就像被犁耙过几遍似的”，这里用“犁耙过几遍”比喻满脸皱纹，勾勒出老人饱经沧桑的形象； “跃进的眼珠子忽然亮了，犹如两个电力十足的灯泡”，这里用“电力十足的灯泡”比喻眼珠子，凸显了跃进的别样心境与特异状态。这些用来作比喻的具象，显然都是从生活中信手拈来的……

  运用个性化的语言刻画人物，是司玉笙中篇小说另一个鲜明特色。什么藤结什么瓜，什么人说什么话，决不能众人一腔。“是的，是的，兄弟。”章书记对自己的助手，不论男女、年长年少，概用“兄弟”称之——凸显了章书记放低身段、待人友善的亲和力；“咋不中？咱说多少就多少，谁还核去？”郑祥就乡镇企业总产值信口说了个数字——凸显了郑祥弄虚作假欺骗上级的不正之风；“养殖场还未建一砖一瓦，您就想搂一耙子……那些不长毛的地闲着荒着没事，人家一来开发您这哩那哩，这样弄谁还敢来？先别说钱的事，待养殖厂办好了，用人还不得用咱的人么？到时咱又学技术又挣钱，多好的事儿!”——副乡长四黑子劝人入情入理，刚柔相济，显示了他的能力与睿智；“小儿，您大从没昧过公家一根针，你可不能……”老村支书岳老头对儿子四黑子的叮嘱——展示一个老共产党员廉洁奉公的高尚品格；“我说两句，我说两句……”秘书跃进喝酒高了在会场上说的醉话——这两句笑料，暴露了跃进喝酒成癖、放纵自己的可悲丑态……真乃是人物各异，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