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是西汉辞赋大家，被后人誉为“赋圣”“辞宗”，在中国文化史、文学史上留下个人浓重的一笔。鲁迅先生在《汉文学史纲要》中极为推崇两个人：“武帝时文人，赋莫若司马相如，文莫若司马迁。”那么，司马迁眼里的司马相如怎么样呢？《史记》以超长篇幅《司马相如列传》展示的司马相如一生文墨传奇，给出了答案。

  （一）客居梁园

  司马相如是西汉蜀郡成都人，字长卿，原名犬子，后因读书求学大长见识，羡慕战国时期赵国名相蔺相如，而改名司马相如。

  汉景帝时期，20多岁的司马相如按当时规矩花钱买个郎官，到长安皇城做事，被安排个武骑常侍的差事。整天骑马开道，没一点技术含量，汉景帝似乎又不喜欢诗词风雅，专业不对口，弄得满腹诗书的司马相如闷闷不乐。一次，来自商丘梁国的孝王刘武来朝廷拜见，随行带着邹阳、枚乘、庄忌等一群文人雅士。与这些文人雅士相谈甚欢，司马相如知道梁孝王广筑梁园三百里、喜纳天下文人墨客，早已按捺不住，立即向朝廷请了长期病假，随孝王刘武回到商丘梁国，从此一去不返。

  司马相如客居梁园数年，如鱼得水，为喜欢风雅的梁孝王留下了一篇光耀中国文学史册的汉赋大作《子虚赋》。据说梁孝王看到文采飞扬的《子虚赋》（还有的说是另一篇《如玉赋》），当即把价值连城的传世名琴“绿绮”相赠。时间久了，志向高远的司马相如似乎对衣食无忧、吟诗作赋的生活感到厌倦，发出过“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家”的感叹。

  后来，梁孝王去世了，司马相如便回成都老家了。

  （二）爱情传奇

  在皇帝身边干过，又在皇帝的亲弟弟梁孝王门下得到赏识，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司马相如受到成都郊区临邛县令王吉的热情欢迎，尽管此时相如家已经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王县令是司马相如小时候的好朋友，知道司马相如满腹的才华，先是安排他在临邛县城宾馆住下，然后故意献殷勤，每天前往宾馆拜望，甚至司马相如故意清高装病不见，王县令也是恭谨有加。

  不知道这是不是两人的包装策划，一来二去的效果迅速发酵：临邛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是企业家大富豪争着请县令的红人贵宾吃饭。其中临邛首富、拥有家奴800人的铁匠卓王孙与临邛第二富豪、也有数百家奴的程郑一商量，摆开几百人的盛大酒席要为家乡名人司马相如接风，特邀王县令作陪。

  接下来的事情也越来越像一次高明的精心策划了。本来落魄的司马相如，经过好朋友王县令的前期铺垫已让整个县城沸腾了，满城的主流人群汇聚一堂争睹才子的风采。快到中午了，在几百人的翘首以待中，在王县令的亲自迎接下，司马相如终于闪亮登场。酒兴正浓时，王县令又捧着那个绿绮名琴上场，让司马相如展示才艺。司马相如先是假意推脱一番，接着即兴弹奏了也许是自己即兴创作的一曲《凤求凰》。

  而此时，一切策划的前期铺垫终于引来另一个主角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地出场了，她就是卓王孙的女儿、新近守寡、才貌双全、千娇百媚的卓文君。

  精通诗书琴艺的卓文君对司马相如的才华名声早已耳闻，男人们在外边喧嚷喝酒，她一直隔着门缝偷看。尤其是司马相如如醉如痴弹奏的《凤求凰》，卓文君听到了弦外之音，这曲子分明就是专门为自己发出的求爱心声，早已心旌荡漾。宴会结束，司马相如派人重赏卓文君的丫鬟让她向小姐转达爱意。心有灵犀的卓文君接到信息毫不犹豫地私奔相如，二人连夜赶着车马直奔成都。

  就这样，开创中国古代十大爱情经典故事之首的“凤求凰”诞生了。

  然而爱情终究不能当饭吃。卓文君随司马相如连夜私奔到成都，才发现司马相如“家居徒四壁立”。而父亲卓王孙这边又恼羞成怒：“女儿不成材，我不忍心杀她，但别想从我这拿走一分钱。”

  这对凤凰在成都吃了上顿没下顿，没过几天卓文君就不开心了，说：“还是回到俺娘家临邛吧，父亲不管咱，我可以从兄弟那里借些钱财维持生活，也不至于困苦到这步田地啊！”于是，这对落魄的凤凰又回到临邛，卖掉仅有的马车，在闹市开了个小酒馆。司马相如坐在炉子前卖酒，卓文君围着围裙负责洗涤酒器。

  首富卓王孙深感奇耻大辱，闭门不出。卓文君的娘家兄弟和长辈们纷纷出动规劝卓王孙：“文君终究是你的女儿，你又不缺钱财，文君委身于相如，生米已经做成熟饭，相如虽然家贫，但他的才能是出了名的，而且又是王县令的贵宾，何必苦苦相逼呢？”卓王孙最终被说动了，分给女儿、女婿家奴100人、钱100万以及出嫁衣物被褥家具等无数。卓文君与司马相如携万贯钱财再回成都，置买田地房屋，转眼间成为富人。

  爱情的力量终于改变命运，这对凤凰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三）子虚乌有

  是金子总要发光。过了很久，朝廷那边已经是汉武帝上位。一天，汉武帝无意中看到《子虚赋》，手不释卷，连声感叹：“朕为什么不能与这篇文章的作者同时啊！”恰巧被来自成都的狗监杨得意听到，杨得意很得意地告诉皇上：“这篇赋的作者司马相如是我的成都老乡。”汉武帝大喜过望，立马让杨得意紧急召见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千里迢迢来到朝廷，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旧作《子虚赋》打动了皇帝，便对汉武帝说：“这篇文章写的只是诸侯国之间的事，不值得看，您要感兴趣，请让我专门为您写一篇天子游猎赋，写好后进献皇上。”汉武帝二话不说，当即吩咐尚书大人拿来笔墨竹简。很快，接续《子虚赋》的《天子游猎赋》（又称《上林赋》）就写成出手。

  司马相如的这两篇代表作汉赋，一脉相承，洋洋洒洒万言，用三个虚构的人物，一个是“子虚”代表楚国，一个是“乌有”代表齐国，一个是“无是公”代表子虚、乌有二人的评判者。

  在《子虚赋》中重点写的是子虚代表楚国出使齐国，与齐国的乌有先生互相吹嘘各自国家的地大物博、山水富饶，尤其是天子游猎时场景壮观、美女成群、极尽奢华等，互不服气，最后无是公听了微笑说：“你们二位的言论都不是竭力阐明君臣之间的大义而匡正诸侯应该遵守的礼制，而是去争论游猎的欢乐、园囿的广大，想以奢侈争胜负，以荒淫赛高低，这样做不但不能使你们的国君显扬名望，反而是在贬低国君的声誉。”整篇文章提倡节俭的立意已经很完整地表达出来。

  而在续写的《天子游猎赋》中，司马相如接着上面无是公的话，笔锋一转写道：“且夫齐、楚之事，又焉足道邪！君未睹夫巨丽也，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于是跨越时空，将《子虚赋》中虚构的战国时期故事一下拉到汉武帝时期的上林苑，将汉武大帝统辖下的山川秀美、巨丽奢华、游猎奢靡极尽渲染，最后落脚到汉天子的自我醒悟：“哎呀，这太奢华了！我只是在理政闲暇到上林苑游猎放松一下，却这样奢靡无度，后代子孙如果也这样学我奢侈淫糜，不知休止，这不是引导后人创功立业的行为！”于是，汉天子撤去酒席，不再打猎，并颁布惠民政策，广施仁义，勤俭治国。子虚、乌有二人听了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连说“领教领教”。

  《子虚赋》及其姊妹篇《天子游猎赋》，不仅为后人留下“子虚乌有”的成语典故，而且其华丽无比的语言、汪洋恣肆的想象力，非读原文实在难以形容。汉武帝当时读了应该也是拍案叫绝的，而且内含劝谏天子节俭的正能量，所以司马相如得以留在皇帝身边，再当郎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