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的村头有一棵千年古槐。据小村老人口口相传,古槐系唐朝先人所栽。为表达对先人的崇敬,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但凡生产队的一些事务诸如分菜、分粮都在老槐树下进行。
那时候,分菜分粮都是按工分分的。将分好的东西一堆一堆放在地上,由队长或会计在每堆旁边的地上写上户主的名字,各家各户按照名字认领,由于是按工分分配,分的东西自然就有多有少,劳力多的户分的多,劳力少的户分的就少。菜多菜少都无所谓,粮食可就不一样了,粮食分的少不够吃,一家人就要饿肚子,只好去集市上籴粮食吃。这还不算,到年底总分分红时,境况更是如雪上加霜。因工分少,就要拿钱补给工分多的人家。如此一来,使本来就拮据的日子更加紧巴。村里有一个大家都叫他二爷的,刚四十多岁,背都驼了,一脸皱褶,还有气管炎,经常咳嗽。由于家里小孩多、劳力少,辛辛苦苦干一年,还要拿钱补给人家,他怎么想都觉得委屈,怎么想都觉得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被绝望围困的他,在一天夜里,凄惨地吊死在老槐树上。队里只好又重新分配,免了他一家应出的分红钱。
老槐树下还是一个天然的饭场。小村的人们一天三顿饭几乎都是在老槐树下吃的。到饭点的时候,人们一手拿馍,一手端饭碗,也有端着菜碗的,陆续来到树下,往地上一蹲,或席地一坐,无论男女,都是如此。其实,那时候的馍饭非常简单,馍是玉米面掺红薯面做的,也有纯红薯面的,黢黑黢黑,发着亮光。饭就是玉米面糊涂,杂面面条,白菜汤等,大体如此。所谓的菜,就是自家腌的萝卜、酱豆,很少有炒菜的,因为没有油。吃饭完全是公开的,谁也用不着避讳,大家的饭菜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如果有谁家的人没去饭场吃饭,大家都会猜到,他家一定做好吃的了。
在饭场上,我大伯是一个引起大家评论的热点人物,都喜欢与他笑闹。大伙都说他一个酱豆子吃一个馍。怎么吃的?大伙说,就是用一个酱豆蘸汤,舔一下,吃一口馍,如此反复。这我没见过,大伙说的虽然有点夸张,但大伯的会过是村里出了名的,是不争的事实。生产队里耩麦,他光着膀子拉耧,怕绳磨烂了衣裳,肩上却勒出一道深深的透着血丝的印痕。擦脸的手巾,一个撕成两个,用一个,留起来一个。这是我亲眼所见。大伯曾说:“有头发谁还肯装秃子?”一句话道出了他对当时窘迫生活的无奈。
老槐树是小村的标志。它似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目睹了小村世世代代的悲欢离合。老槐树也是命运多舛,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曾遭雷击,把半边树身烧焦、枝丫劈断,但老槐树依旧傲然挺立,青翠一片。老槐树的际遇和小村以及小村村民的际遇何等的相似!
今年国庆节期间,小村的老人们在老槐树下“忆苦思甜”,回顾往事,心绪难平,感慨良多。嘱咐年轻人,一定要听党的话,跟党走,把小村建设好。今年八十八岁的岳喜君老人说:“过去,俺这一辈人吃尽了苦,受尽了罪,现在的年轻人多有福,吃的用的啥都不缺。我还不想死,想多享几年福。往后的社会是啥样的,我可能看不到了,反正只能会越来越好。”老人沧桑的脸上流露出对新生活的留恋和向往!
是的,老人家说的对,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未来的新生活他可能看不到了,但老槐树能够看到,它会像见证小村的变迁一样,见证着一个伟大的新时代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