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儿园接小孙女回来的路上，她对我说，老师要几片桑叶。我说，好啊，老师喂养蚕宝宝了吗？她说，是的。我说，那好吧。还记得我让你看过的桑葚吗？那棵树上的叶子，就是桑叶。现在桑葚已经没有了，桑叶还在，咱们可以掐几片送给老师。

  小孙女高兴起来。回到家里，我拿着废弃的拖把杆，像拐棍一样拄着，并准备好一个干净的塑料袋。出了小区的大门，右转，没多远就有一棵桑树。树长在墙里，而枝叶却伸到墙外。我和小孙女高兴地看到，桑树的树枝并不高，不需使用任何工具，只轻轻地一伸手，几片嫩绿的叶子就能摘到。我们细心地摘着，一片一片地数着，有十片了，她十分满意。有几个路人问我们，要桑叶干嘛呢，是泡茶喝吗？我耐心地解释说，不是泡茶，是喂蚕宝宝。他们好心地想帮我们，但被我婉言谢绝了。

  几片青青的叶子，在白色的塑料袋里，十分好看，在孙女的小手里上下飞舞。仿佛我们得到的不是桑叶，而是美丽的蝴蝶。

  回到家里，精心把桑叶放好，预备着明天一早去幼儿园的时候带上。我幸福地回味着摘桑叶的过程，忽然又想起了久违了的乡下生活，想到了桑树、桑杈，想到了蚕茧等等，于是，几句诗便产生了：

  桑葚去了，你还是那么快乐

  嫩绿的叶尖

  把那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装饰如画

  我在打麦场里

  挥舞桑叉的时候

  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麦穗的箭镞

  射落夕阳

  如一枚桑叶

  射落从远古而来的茧壳

  将几行诗句随手写在手机屏幕上，自己认为满意，就发在只有我们8个人的同学群里。并附言说：“一首小诗，半辈子的生活。回味过去，珍惜眼前。”不一会儿，同学“天行健”跟帖——“真能扯，把桑叶、桑叉和蚕茧扯一块去了。活大半辈子才知道啥样的人是诗人，就是能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扯到一起去。还雅称什么跳跃思维、发散思维？”

  这话看似贬低实际上是在褒扬。我想，他一定读懂了诗句，并且也和我一样想起了曾经的农具——桑叉。改革开放之初，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吃上饱饭。那时候，我们在打麦场里翻场、垛麦秸垛，挥舞桑叉，心情是多么愉快啊！尽管有时候累得盔歪甲斜、汗流浃背，但心里是丰收的喜悦。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收割机开到了田间地头，桑叉的作用也越来越小。尽管桑叉也和其他农具一样，躺在了民俗博物馆里，但挥舞桑叉的记忆却挥之不去。

  桑树、桑叶、桑葚、桑叉……都在我们的书本里、话题里，关于它们的文献资料浩如烟海。在5000多年的华夏文明史中，桑树及其文化时刻与我们相伴，演绎出许多故事。仅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有关桑树、采桑、桑葚的诗就有20多篇（首）。秦汉以后，特别是唐宋以来，对桑树的描写更是层出不穷，卷帙浩繁，条条细流汇成了中国桑文化、桑制品的长河。学生时代读《陌上桑》，谁不想遇到一位像罗敷一样漂亮的采桑姑娘？如今，与桑树、桑叶相关的成语如沧海桑田、桑中之约、收之桑榆等还富有生命力。不但桑树全身是宝，就连桑叶的药用价值也值得大书特书，更别说养蚕业、丝织业漫长的发展历程了……